(0)

部落 >聆听秋语>济南青春往事——大辉

济南青春往事——大辉


1
荷园在空间里公布消息:我真的失恋了。
下面一个留言的没有。

这类似于一个狼来了的故事。
在他公布“我真的失恋了”之前,还有“我觉得我要失恋了”“我心里很难过,我觉得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失恋就是心痛的感觉吗?”云云,不下十条。
起先,老同学圈儿里还被他搅得沸沸扬扬。
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参与了这个噩耗。
王丘八留言:跟谁?
高洋留言:真羡慕你,省钱了。
姜东山发了一排呲着大牙的笑脸,外加一句:玉皇大帝啊,神呐,报应啊!
连班主任老焦都忙里偷闲给我打电话询问情况。
我知道以前荷园曾经多次放出口风,要请老焦给他当司仪。
而老焦恰恰又是一个好为人师的场面人。
他语气十分惋惜:他俩怎么分了呢?
我说:普京都离婚了。公务员就没有情感自由了么?

后来我们发现,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公布他失恋的消息,把我们的眼睛都磨花了。
接二连三的醍醐灌顶之后就是集体无意识。
连我们吃饭的时候都在想:荷园失恋了。
连我们上厕所的时候都在想:荷园又跟谁好上了?
我们被他催眠了。
我们上当了。

他说:你们这群苍蝇,从来不叮无缝的蛋,我就剥开胸膛,让你们来嗅。
所以,他跟苏玥结婚那天,是老同学去的最齐的一次。
虽然,他倒插门的婚礼现场远在贵州,是同学中离我们最远的一个。

毕业多年之后,他再次利用了我们的弱点,拿苦肉计迷得我们神魂颠倒,使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参与了他的感情生活,然后无奈送佛送到西,达成了他在最大范围之内敛取红包同时避免郎家没人婚礼冷场的目的。
所以酒宴上,我们骂他的话比祝福他的话要多。

可如今,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一朝被蛇咬,处处闻啼鸟的人。
他说:你们太特么不诗意了。结婚了,不就是没有恋爱了么?

2
我盯着电脑翻他结婚照片的时候,正好有一只蚊子从我眼前飞过。
我下意识往空中抓一把,然后一张手,那个花腿细翅的小玩意儿就飘飘然陨落了。
妈的,不出声,装隐形战斗机呢?

这招还是当年刘元和教的我。荷园是他的外号。
元和倒过来念,跟学校八食堂的荷园餐厅一个音。
在学校里喊他的外号会很有面子,因为可以望文生义。
我们天天喊:走!荷园!吃饭去吧!
听起来像是去荷园吃大餐,其实是去学校西门的后龙胡同吃拉面去了。

这小子长的棱棱角角的,跟谢天笑似得。
号称初中学体育,高中学理,高考志愿又选了文。
这个风一样的男人长胳膊长腿,并且喝酒不上脸。
就算喝多了,也只是张着嘴巴睁圆眼睛看着空气不说话。
眼前好似有无数关于人生关于世界的问号。
荷园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不知道他为什么闹喳喳,也不知他为什么又发呆。
总之,他的世界无人能懂。

按他的研究,抓蚊子属于他的独门武功。
这是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
要先有静若处子的观察,然后才是动若脱兔的下狠手。
在空气中的手掌要匍匐有力,路线明确,动作规范,一鼓作气,才能置之*地。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喜欢上那个叫于温文的学姐。
那个时候,跟对济南的冬天一样,他对济南的夏天也恨之入骨,蚊子也就不能幸免于难。

好吧,要是你没听说过济南,你就自挂东南枝吧。
韩复榘见了**子,撒丫儿跑开的地儿——济南府。
你能不知道么?
况且他跑的时候,还是在济南的冬天。
按老舍《济南的冬天》里说的:你们放心吧,这儿准保暖和。
那可是四季中最好的季节了。
但荷园这个怕了东北的冬天的东北人却跟我说:我就是被这句话骗来的。
他在堵了暖气片的宿舍里蒙着被子,浪漫而又诗意地发挥:
估计当年**子也是被这句话骗来的。
或许**子到济南府只是为了过冬呢。那他韩主席为啥跑球了呢?
他冻得瑟瑟发抖涕泗横流:因为济南的冬天并不暖和!招待不好**子,**子是会生气的!
说完便流下一串黄鼻涕,放声大哭:我要回家!

要是,你还没有去过济南,这样的夏天,我劝你也别自讨苦吃。
知道小时候戴过的那种电动小风扇的塑料帽儿吗?
真要去的话,记得淘宝上买一个。
我的兄弟荷园也说了:老舍在济南住了没有七八年也有三五年吧?
知道他为什么写不出《济南的夏天》么?
他说:这天儿,回家除了冲凉,啥都甭想干。
老舍那会儿有空调么?估计连电风扇都没有。
就算他是尊蜡像,这天儿要能坐在屋里平心静气地写字儿,他也得浑身流油!
说完他浑身流油地冲进公共洗刷间,像刚从粪坑里跳出来似得拿脸盆呼呼地往身上浇水。
冰凉的地下泉水又激的他手舞足蹈哇哇直叫:
济南的夏天是没有风声的!
济南的蚊子是没有声音的!
济南的夏天和蚊子是会害*人的!


3
当年我们没觉得那个叫于温文的学姐有多漂亮。
但情人眼里出西施,每对卿卿每**。
荷园忸怩地说:我真想一口把她的小鼻子给咬掉!

学姐很爱笑。笑点很低的那种。
她是荷园的部长,那个部门也很特别,叫办公室。
主要任务就是帮学院老师们收拾桌子。
我们都叫她于主任,连真正的学院办公室主任都叫她于主任。
一起在办公室值班的时候,荷园就常常给学姐讲笑话。
老师不在的时候,还带上黄段子。
学姐听不懂。每次都是先咯咯地笑,之后才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荷园不好意思说。就红着脸挥挥手,满脸知足幸福地离开。

那次,水木年华的李健来学校唱《想念你》。
我和荷园在去礼堂的路上遇见了学姐,就走到了一起。
赶进礼堂的时候,里面早已人满为患。
演唱会还没开始,整个礼堂都黑灯瞎火的,只能听到马蜂一样呜呜喳喳的说话声。
无处安身,我们就摸黑儿站在中间的走道上看舞台:李健大热天儿穿一马甲坐在椅子上调音。
荷园目不转睛情乱意迷地说:要了风度要温度,简直立体的帅啊!
学姐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健:是啊,懂音乐的男生确实帅啊!
犹如清夜闻钟,他忽地转头看着学姐,眼睛里闪着五彩斑斓的镁光灯。

学姐拉一下荷园的衣角:旁边还有空位子,你们坐下吧。
想吃海鲜,来了卖虾皮的。我二话没说,一屁股就坐那儿了。
然后又无奈地起身。因为只有两个空位。
荷园愣了一会儿,最后把我和学姐推了过去。
他复杂的眼神让我心惊胆战。
因为老师早就告诫过我们嗟来之食不能要,而我向来又害怕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绝对是折本的卖卖。
我害怕哪天真的去荷园餐厅挥霍时,他会搬出这次相让之恩。
然后心安理得地告诉我他没带钱包。那我岂不亏大了?!
所以我如坐针毡,忐忑不安,多次起身相让。
但每次都被他按下。

荷园撅着屁股靠在学姐的位子边上,身子柔软的像是靠在了一面用海绵做成的墙上。
他看着舞台幽幽地说:我喜欢摇滚,李健不唱摇滚,我过会儿就走。
可直到演唱会结束,这小子都没走,依旧软在那儿。
要知道,李健那天三次返场,足足唱了四个小时!
什么人呐,说大话不会掉大牙么?!

走出礼堂,夜色阑珊,高悬的路灯让夜晚闪烁出刺眼的光芒。
同样刺眼的还有学姐手中的那张《想念你》的纪念CD。
它黏上璀璨的灯光,蹭着学姐的白裙子走远了。
我惊诧异常,逻辑紊乱:谁给她的?!李健么?!李健怎么没给我?!
荷园拍拍我的肩膀,看着学姐远去的身影淡定地说:没戏了,我去后台问李哥要的时候,李哥说那是最后一盘了。
我点根烟,木讷地吸一口,想不起来他到底什么时候去的后台。
还有,李健什么时候变成他哥了?

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荷园就对学姐有点意思了。
没过多长时间他还组了个乐队,叫“立体男人”。
他当架子鼓手。
每逢练习,衣服的标配都是光膀子套一马甲。
他甚至还贿赂了楼管大爷,给他腾出了一间放杂物的宿舍。
每天都有三五成群的音乐爱好者跑到那里笙歌**锣鼓喧天。
他喜欢唐朝版的《国际歌》。
他喊:快把那炉火烧的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然后把架子鼓砸得落花流水,就如同真的把旧世界砸的落花流水。
每次唱道“奴隶们起来起来”,就满脸红光,如同获得了新生。
他说他要解放,他说他要自由!
我不知道他要解放什么,我也不知道在如此自由的象牙塔里他还要什么样的自由。
我就跟他说:工人阶级早就不吃香了,哪里还有英特纳雄奈尔。
他说:这是摇滚,要是不懂你就滚。

那天,立体男人的喧嚣平息之后,我喝着饮料去他宿舍。
看到他盯着满腿的毛,一动不动。
我问他:干嘛呢?
他低头说:别动!只能喝一半。
我生怕他抢了。赶紧仰头,把饮料全部灌进了肚子,呛得我满鼻子都是泡。
只见他拿一根筷子,刮了一下腿毛。
然后瞬间跑过去把窗户打开,对着热浪翻滚的校园大喊:飞吧,飞吧!一路朝东飞!飞到317,去喝她的血吧!那样,我们就交融了!
我惊恐地问他舍友:这货是不是练鼓练疯了!
荷园回头拍打拍打手,淡淡地说一句:真是一只好蚊子!

以前有爱屋及乌,荷园有爱文及蚊。
他开始自我倒戈,喜欢上了蚊子。
除此之外,他还扩大了臆想的半径,从夜市上买了一个鱼缸,养了几条大眼睛的金鱼。
每天往里倒牛奶和菜汤,说:小可爱们,多吃点呐!
这让我们觉得他有些变态。
没过多久,整个楼道里继续练习他那独门武功的,就只剩下了我自己。
他就像那个逍遥派掌门无崖子,把毕生功力传给虚竹后,自己蔫了。
因为他开始不挂蚊帐,也禁止舍友喷杀虫剂。
但济南的蚊子太不像话。
它们忘恩负义,它们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按理来说,荷园放下屠手之后它们也该找个地儿剖腹自尽,以报知遇之恩。
但它们却小人得势,愈演愈烈,把架子鼓手荷园搞得更加狼狈:
座山雕一样的马甲下面汗流滚滚,红斑狼疮一样伤痕累累的脸颊上绽满鲜花。

绽满鲜花的脸配上不明所以的微笑,再加上上下飞舞的鼓槌。
我们就觉得荷园是不是病了。
他把痛苦、疯狂、幸福和甜蜜融合于一身。
我们就觉得他大约的确已经病了。

4
寒来暑往,暑往寒来。我们竟然活到了大二。
“立体男人”也有幸参加过一次学校的春晚。
寒冬腊月里,那个光膀子穿马甲在架子鼓上挥汗如雨的男生出了名。
他让全校的女孩儿意醉神迷魂飞魄散吼破了嗓子。
由是,荷园靠知名度被选为了办公室的刘主任。
而原先的于主任则升为了组织的于主席。
没有改变的是:荷园还是荷园,学姐还是学姐。

在那个蚊子彻底*绝了的初冬之夜,下了一场冰彻入骨的雨。
雨下的不大不小,正好适合打牌。
我们凑钱买了啤酒,玩的酣畅淋漓。
直到凌晨,荷园才发现他的衣服不知被谁拿过去堵了窗户的风口。
他满脸纸条跑过去,掏出手机,破口大骂:卧槽!坏了坏了坏了!
我说:进水了?
他说:短信没看到!
那是学姐发来的短信:我在西门。你有雨伞吗?
短信是六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估计学姐早就变成落汤鸡了。

荷园捶胸顿足无精打采了一晚上,把本帮逃跑的七个二都用炸弹炸了。
然后天刚放亮,他就肿着眼泡子去超市买了一把雨伞。
他跟售货员说:来把最贵的!
然后把学姐从自习室里叫出来,要把雨伞送给她,以表歉意。

学姐是扬州的,她有一柄红色的油布伞,很漂亮的样子。
所以学姐不要他的雨伞。
荷园说:那咱们换换吧。这把天堂牌的,质量好。
学姐笑着说:换什么?你*啊?我这把都这么旧了。
荷园就抢过来,把超市里最贵的天堂伞塞进了学姐的怀里。

回来后,我跟他说:妈的,送伞不吉利啊。
他把红色油布伞抱进怀里:换的,没事。
以后的日子里,就连毛毛细雨这样的天气,荷园也都会打着那把红伞出门。
连楼管大爷都觉得这小子性取向有问题。

那天,济南下了一场大雪,校园里银装素裹。
荷园又打着那把红伞出去了。梨花丛中一点红的感觉,煞是惹人眼目。
我怕荷园长此以往人将不人,就去找学姐。
我说:荷园喜欢你,知道么?
她朝我微笑一下: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说:那你怎么没给个回复?
她说:回复什么呢?他还是个孩子,玩吉他的都是孩子。
靠!我转身就走。

她却喊住我,给我举了个例子:空间中,两颗飞速旋转的粒子,它们相遇的几率能有多大?
我说:你什么意思?
她说:假若其中一颗停下来,安稳了,相遇的几率会大一些。我们都没有毕业,都还不安定。
我好像明白了似得点点头。
接着又摇摇头,一头雾水地问她:你到底学什么的?
她笑的花枝乱颤,没有回答。

我回去后,就把学姐举得例子告诉了荷园。
我说:没戏了。你小子千万别陷得太深。
荷园对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吐口烟,眼神黯淡。
他说:大辉啊,知道么,粒子相互吸引靠的是NS磁极。
他说:NS相吸了,千里共婵娟,NS相斥了,对面不相识。
他说:相遇,跟谁停下来没有一点关系。
我听的一头雾水,同样地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老子高中在全国物理竞赛中可是拿过奖的。

那天晚上,“立体男人“不停地唱着《国际歌》——
快把那炉火烧的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奈尔,就一定要实现!
我路径那个雷声滚滚的宿舍时,看到荷园眼中腾起熊熊火光。
如同烛苗在暗夜里燃烧。

第二天,公寓楼里难得地平静了一整天。
这让习惯了“立体男人“吼叫的我们顿感不适应。
我们就去询问情况。
却看见荷园背起了吉他,他怀里抱着那个漂满苟延残喘的大眼睛金鱼的鱼缸,兜里塞满真正的蜡烛,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踏雪而去。
冥冥中我们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就拥簇着跟上。

夕阳西沉,我们一路向东,队伍慢慢变得浩浩荡荡。
直到女生的公寓大楼在眼前闪现,大家的低声窃语才明目张胆起来。
有人问他:荷园,你这是要去表白吗?
荷园表情严峻,大踏步地前进:是的!
有人问他:荷园,你要跟谁表白啊?
荷园表情严峻,大踏步地前进: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还有人问他:荷园,若是成功了,你们会去开房吗?
荷园一回头吐他一脸浓痰:****!

走到女生公寓门口,荷园停住了脚步,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然后,众人拾柴火焰高。
荷园兜里的蜡烛很快就被随行的男生抢过去摆在了地上。
按照惯例,他们摆了一个心形的。
然后询问荷园的意见:荷园,你看摆的正吗?
荷园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把心拆了,又一颗一颗地亲手摆了一条蜡烛鱼。
然后把鱼缸放在中间。
没人能猜出其中的寓意。
但在荷园摆完起身的那一刻,又有人很有眼力见儿地第一时间帮他点燃了蜡烛。

那一刻,烛光映红了所有人热情洋溢的脸庞。
越来越多的人从八食堂、从自习室、从图书馆、从体育场、从小树林里络绎不绝地聚拢过来。蜡烛鱼的周围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他们交头接耳,他们咋咋呼呼,他们奔走相告。
他们拨通手机告诉自己的朋友他们所看到的空前盛况。
尤其是那些站在公寓阳台上的衣衫不整的姑娘们,她们早已经癫狂了。

旁边很多不明真相的学生问:是谁?到底是谁?
楼管大妈也出来骂:今天又是哪个丫头给老娘惹事儿?!
没有人回答他们,也没有人想回答他们。
因为但凡重大的事件,最好的经历方式就是看,目不转睛缄默不语地看。
要沉浸在这无比浪漫的氛围当中慢慢感受,而不是妄自揣测。

荷园背着吉他很淡定地站在中间,低着头调音,试音。
仿似周边噪杂的世界跟他无关。
围观的同学挡住了初冬的夜风,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很温暖。
荷园忽然抬起头,将衣服一扒,唱道——
剥开胸膛我把心在烈日底下烧!
烧成记号记你的号永远不忘掉!

他唱破了音,他忘记自己是一个架子鼓手了。
人山人海哄笑成一团。
突然人群里窜出俩人,三两脚就把蜡烛踢了。
所有人都凝神闭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俩人扶扶写着“保卫科“的帽子,挑着眉毛说:找*呢?你们围着,校长的车怎么过?
有人发一句喊,然后人群一阵骚动,保安就被踹出了包围圈。
后来,程校长从学生们快速让出的小道里走过来。
他的背后是刺眼的车灯。从前面看,如同佛祖降临。
他走到荷园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我给你加加油,别紧张。

人群再次呼声如潮。
他们认为那个姑娘就算不给荷园面子也该给校长个面子。
他们认为那个姑娘马上就要出来了。

但荷园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女生公寓。
然后慢吞吞地拉上了衣服拉链,把吉他甩到了背上。
他蹲下身子捡起了在地上挣扎的金鱼。
然后,捧着鱼沉默着走开了。
所有人都慢吞吞地很不情愿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佛祖说:怎么了?
所有人都跟着说:是啊,怎么了?

荷园的影子被车灯打得很远,他的背后是连绵如海的惋惜声。
惋惜声里的女生公寓依旧灯火辉煌。
除了一间。
那是一直暗着的317 。
因为荷园记得很清楚,3加1等于4 ,3加4等于7。
学姐挽着一个男生的胳膊挤在人群中,男生手里的伞被车灯晃了一下。
她挥动着另一只手在人群中跳起来跟他打招呼:
荷园荷园,是谁啊?女孩儿到底是谁啊?

那天晚上,荷园喝大了。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睁圆了眼睛思考人生。
而是一直闭着眼睛摇着头,像一个上足了弦的钟摆。
不停地被他倒进嘴里的酒,变成眼泪,又不停地从他闭着的眼睛里流下来。
眼泪滑过脸颊,滑过嘴角,又滑进那杯不停地被他倒进嘴里的酒中。
我们怕他太伤心,但又不知该怎么劝他。
我们就说玩笑话:哈哈哈哈。快看荷园啊,闭着眼睛,连自己都目不忍视了么?哈哈哈哈。
可他还是流泪,流的惨不忍睹,连我们都目不忍视了。

荷园被我们从酒馆里抬出来的时候,济南的深夜已变得冷若冰霜。
橘黄的路灯下,仰面朝天的荷园面容柔和。
他突然说:你们别动!
我们就抬着他,停下脚步说:好,我们不动。
他说:是我在动吗?
我们说:你也没动。
他说:咦,奇怪了,那这天,这些大楼,这些路灯和大树为什么在动呢?
他眯着眼睛望着广袤的星空,开始放荡地笑,嘴里含混有词——
哈哈哈哈,济南啊济南。
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啊?

5
学姐的男朋友是外校的。比我们大几岁,刚毕业。
他拿到一家外企的OFFER,貌似是工程师。
学姐满脸的知足。
我说:*屁!电工也是工程师。
学姐严肃地说:你好好说话。
然后又朝我伸出五个指头,笑起来:你姐夫一个月能挣这个数。
我说:那个什么粒子相遇的例子,也是他教的你吧?
我说:这么看来。有一颗粒子是定下来了。
她放下手,如同手中的气球早已经飞走了。
最后她告诉我:估计今年要去他家里见家长了。
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荷园的眼光不错。
因为学姐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息,类似于一种特别的温柔,她好像明白一切的道理,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知道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就像所有的贤妻良母那样。

那年大年初二,荷园来电。
我寻思这小子是给我拜年呢。
他却在电话里说:快,给我打点钱!
我哈哈大笑:你小子脸皮够厚的,为了红包摧眉折腰啊!
他说:靠,刚来就被人掉包了。快给我打点钱!
我大惊:你在哪儿?
他说:扬州。
我大惊:你跑那去干嘛?!
他说:我得走走她走过的路,我得看看她生活过的地方。

外面,喜庆祥和的鞭炮声依旧此起彼伏,像焖着一锅豆子。
我说:荷园啊。黄鼠狼给鸡拜年呐,大年初二你跟我借钱,你是不是不想还了啊?
我说:你小子老实点吧。识时务者为俊杰。那男的都工作了,比咱们有钱。
那边就沉默了,未几,他问:挣多少?
我说:吓*你啊,一个月五千!

寒假回来,所有人都胖了一圈儿。
只有荷园瘦成了一把骨头,他变得沉默寡言,两眼却炯炯有神。
情人节那天早上,天还没亮,荷园就把一个冰凉的打气筒塞进了我温暖的被窝里。
他满首飞蓬地跟我说:打气去!
我揉揉眼睛问:你那自行车不是早就被人偷了么?
他说:是汽车!
我于是很兴奋爬起来,脑海里全是拉着满车美眉在校园里兜风的画面。
在公寓门口,我看到了那个黑影。
然后就摸着轮胎,一边往里呼哧呼哧地打气一边呼哧呼哧地问荷园:是辆越野吗?
荷园没说话,楼管大爷却站在一边笑:算是吧。
我摸一把车,满手的粗糙。
后撤一步仔细一瞧:靠!是您的松花江啊!

头天晚上,荷园就用三个大*蹄和一条红塔山把楼管大爷收买了。
破面包里,楼管大爷嘴上的红塔山咕咚咕咚地冒烟。
后视镜里,破面包也咕咚咕咚地冒烟。
我像被绑票一样紧张地问荷园:这是要去哪儿?
他说:买花。

我们迎着朝阳一路开到了黄台。
7毛钱一支的玫瑰,荷园买了500枝。
花圃的农民大哥还免费送他包装纸和一个打刺用的卡子。
回去的路上,荷园嘴里叼着烟,一声不吭地坐在后车厢里给玫瑰打刺包装。
我说:这是要干嘛?
他说:卖花!

等到了学校,荷园从车里抱下来的就全是成品了。
他搜集了楼层里所有的塑料桶,凉水打底,把所有的花插了进去。
然后写了一张颜色非常鲜红,用词愈发狠毒的海报:
一情一愿当思来之不易,半喜半忧恒念此爱维艰。
一束玫瑰10块钱,还买不着一盒南京,你觉得比你的爱情还贵吗?
他要还不买,美女,你可得三思了。

荷园在熙熙攘攘的学校西门蹲了一整天。他的身后是一片二月的花海。
他到处拉情侣买花,不买的也送,就这样一天下来还净赚4000元。
我们都睁大眼睛:你丫真有经商天赋!
这小子就给我们算了一笔账:
情人节一天就赚4000,若是能联系到全国两千多所大中院校,,一天多少钱?
八百万!
一夜暴富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去他娘的一月5000!

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该如何越狱上脸书,而校内还未被大家熟知。
要不然,按荷园当时的野心,他真能联系上那两千多所大中院校。

晚上收摊的时候,荷园把桶里剩下的玫瑰都收集起来。
他把钱攥在手里,抽着烟看。
我说:这么多钱,你打算怎么花?
荷园摇摇头:肯定不会去买玫瑰咯。

然后,我们就看到学姐挽着姐夫恩恩爱爱地从我们身边经过。
荷园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手里掐着一大把玫瑰,把学姐吓了一跳。
等她看到了一边的海报,就笑着说:我们不要,你还要卖钱呢。
荷园就叼着烟,一直将花举在半空。像婚礼上等待新娘表态的新郎。
这时,姐夫从怀里掏出200块钱,把花换到了自己的手中。
端详片刻说:这花都是剩下的吧?都黑了。
荷园用指头把烟头弹得老远:你智商有问题么?这是杀熟。哈哈哈哈。
我们也痛快地嗷嗷大笑。
连学姐也捂着嘴笑了。

学姐和姐夫走后。
荷园就把剩下的玫瑰花和200块钱都扔进了后面的桥下。
桥底下黑幽幽的,没发出半点声音。
我骂:**。大几箱啤酒呢。
他扛起桌子超宿舍走: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我说:什么?
他说:那钱才不能要呢。给爱人送花,有要钱的么?
我们就拎着空荡荡的塑料桶跟在他身后,不知该如何回答。

荷园当上主席的时候,学姐的考研成绩也下来了。
学院安排荷园,让他把办公室借给学姐讲考研经验课。
我们不考研,但我们都乐意去凑热闹。
那天,荷园一大早就洗刷完毕,然后拽着毛衣的袖子搓羽绒服。
我说:**。那是昨天你呕出来的酒菜,能搓干净么?
荷园一句话不说,一路搓到办公室。
他把钥匙递给学姐的那一刻。“啪”地一声,钥匙掉到地上叮当作响。
学姐反应过来,捂着嘴笑弯了腰。
荷园万分激动,睁圆眼睛问学姐:你看到火花了吗?!
当天晚上学姐答谢荷园。要请他去吃大餐。
荷园怕学姐花钱,就说:不了,我爱吃拉面。
然后在西门的后龙胡同,学姐翘着兰花指给荷园剥了鸡蛋放在面条碗里。
荷园吃的满头大汗,拉面里放了太多辣椒,辣的他的眼泪哗哗流泪。

学姐走的那天晚上,“立体男人“在舞台上为毕业班举办的晚会助兴。
架子鼓那边空着,荷园走到了前面。
他扶扶话筒说,这首歌要献给一个美丽的学姐。
然后他就把当年很火的一首歌篡改了:
关于扬州我知道的不多
为了爱情曾经去过那里
多少次在火车上路过这城市
一个人悄悄地想起她

那天晚上,我倚在礼堂门口,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吉他声,比他的鼓敲的强百倍。
少了架子鼓打扰的歌儿,听起来是那么的柔肠百结。
唱到半途,他突然停下来。
低头看看手表,将吉他放在了高脚凳上。
然后蹲下身子系紧鞋带,一步跨下了舞台。

荷园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瞠目结舌中跑出了礼堂。
毕业的学长学姐们都在猜测荷园的寓意:毕业不是人生的终点,歌儿还没唱完,青春就永不散场!
所以,礼堂沸腾了。
毕业生们抱成一团,欢呼青春的继续。
他们都说:荷园真是一个充满诗意的好师弟。
而荷园那时,早已跑过了暗香涌动的紫荆路,跑过了灯影幢幢的致远路,跑出了西门,然后搭上一辆出租车朝火车站疾驰奔去。

进站口灯火通明,聚集的人群上空仿佛蒸腾着一团雾气。
荷园隔着玻璃看到了刚过完安检的学姐。
她正跟姐夫面对面站着说话。
他就拿出手机,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她给她打电话。
她拿出手机,看一下,然后按掉了。
一条短信过来:荷园,过会儿给你打电话好吗?
荷园:我马上就要唱歌了。
学姐回:你好好唱,我在看着呢。
荷园:你在哪儿?
学姐回: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6
关于我们大学的最后一年,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
原先在我身边的朋友们都神出鬼没的,几天不见人也懒得找。
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可荷园的失踪我却记忆犹新。
因为他最后一年,几乎没来学校上过课。
关于这件事情,有很多版本的传言——
有人说曾经在西市场的电子城看见过他,他在一个商业演出上唱歌,披头散发的,像个鬼。
有人说曾经看到他在校内网上发了一张在布达拉宫前面俯首叩拜的照片,不过已经删除了。
更为离谱的是,有人说他考了托,要准备去哈佛了。

拍毕业照的前一天下午,我正在宿舍睡午觉。
这是我在济南待了四年才总结出来的办法——
济南的夏天,你无处可逃,只有睡眠能降低你的体温。
突然,一个长发披肩的男人闯了进来。
后面踉踉跄跄地跟着穿红色内裤一路小跑的大爷:谁,那是谁?!
那时我正在做一个白日梦,梦见独木桥的那边站着一个仙女儿,我正颤颤巍巍地往前走。
突然天地剧烈地摇晃,我在睡梦中大喊:地震啦!美女,救我!
然后身上就吃了一拳:大辉!我是荷园!
穿着红色内裤的大爷倚在门框上,早已叼上了荷园送的烟。
他证明道:是啊,这小子确实是荷园。

然后睡眼惺忪的我及拉上拖鞋就跟着他出了门。
糊里糊涂中,我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又拉着他的衣角上了一列火车。
他把票塞进我嘴里的时候,我才如梦初醒:这他妈是要去哪儿?
他说:北京!

北京展览馆剧场门口,我揉揉眼睛看到了那幅巨大的海报——《想念你》。
他说:你陪我再听一次李健吧。
我看着被尘土染黑了的脚趾头说:靠。早说啊,我穿的正式一点!

那次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李健会在夏天穿马甲。
因为,北京的夏夜比济南的夏夜要凉多了。
镁光灯下,李健坐在椅子上调音,这一幕恍若昨日。
只是歌声响起的时候,荷园的旁边已没有学姐,他也不再站着。
他坐到了我的旁边,长发拂脸,神情黯然。
他说:大辉啊,我要走了。
我说:你能走多远?
他说:哪怕围地球转一圈,我都得走。
我说:*屁。围地球转一圈,你还是坐在这儿,地球是圆的。**。

李健谢幕的时候,荷园像喝大了一样张着嘴巴睁圆眼睛看着空气不说话。
眼前好似有无数关于人生关于世界的问号。
去机场的路上,我和司机都被他一根接一根的烟呛花了眼。
司机一脚刹车,恨恨地说:这尼玛呛的,可算是到了。
谁知荷园沉默了。
我们前面停着一辆机场巴士。
车身上写着戴春林的胭脂广告:扬州好,香醉美人心。
后面的车按喇叭的时候,荷园往前扔了一把票子:掉头!
司机点着钱说:这烟还真是好东西,倍儿提神!
然后问他:去哪?
荷园说:扬州。

上火车之前,我们在站台吸烟处抽烟,等着Z29停下来。
我劝他:你可得想好咯。
他说:想好了。
他说:我改签。走之前,我还想去趟扬州。
我说:**。去了你也找不到她。
他哭着咆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叹口气:看命吧。你得逢着一个像她的女孩儿。

一路上,我在上铺沉沉睡去。
火车上空调开得充足,我**的脚丫冷的无处可藏。
朦胧中,我看到下铺的荷园没有躺下,而是伏在桌子上盯着闪闪烁烁的窗外。
他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脸。
半夜里,荷园把我拉起来。
我翻个身说:早呢,明早才能到扬州。
荷园就拎着包站在卧铺的走廊上,喘着粗气瞪着我。
我说:干嘛?不是说好去扬州吗?
此时,车厢里响起《回家》,播音员轻柔的嗓音传过来: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济南站就要到了,相聚虽然短暂,但我们有缘彼此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欢迎您下次乘车,再见!

出站口外面,我及拉着拖鞋与长发飘飘的荷园走到车站广场中间。
那里人际寥落,我们泪眼婆娑。
我说:荷园啊,今天我们就毕业了。
我哭着说:毕业了,我们应该往外走啊,咱们怎么又回来了呢?

济南暖热的夜色中,我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关于过去的味道,新鲜、干燥、热烈又温暖。
荷园擦把眼泪,把包扛到肩上:大辉,我决定了,我哪儿也不去了,我就在这儿留下来了!

7
荷园在考上贵州省地震局的公务员之前,常坐着火车从济南来到海边。
他憋得难受,就在姜东山的巢城酒吧玩摇滚。
他长发飘逸地唱:砸烂旧世界!喝酒的愤青就嗷嗷叫。
他长发飘逸地唱:剥开胸膛。所有人都剥开了衣裳,把啤酒洒向房顶,宛若天女散花。
后来,他将头发顺到耳根,抱着吉他唱了一首不是摇滚的歌儿,是李健的《异乡人》:
披星戴月地奔波
只为一扇窗
当你迷失在路上
能够看见那灯光
有许多时候眼泪就要流
那扇窗是让我坚强的理由
小小的门口
还有她的温柔
给我温暖陪伴我左右

他唱完,把插在琴头烧了一半的香烟重新含进嘴里,说:开个玩笑。我还是喜欢摇滚。
可所有人都安静了。有一些还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从那天之后,荷园就不再来巢城了。
因为当天哭了的还有苏玥,一个笑起来如夏天般灿烂的姑娘。
一个从贵州跑到海边的异乡人。
她是巢城的服务员。

荷园从巢城领走苏玥时,姜东山放过狠话:走吧走吧!你俩成不了!
因为苏玥长得很漂亮,荷园抢了苏玥,就顶着抢了姜东山的生意。
苏玥当服务员时,酒吧里总是人满为患。
苏玥走后,巢城就冷冷清清,荷园甚至想过要去找俩鸡在门口站街揽客。

他去贵州之前,我们相约在济南送他。
这好似一场崇拜大会,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能相信他会选择这样的职业。
你想想,一个敲架子鼓的跑到国家机关里去会掀起怎样的轩然**。
他选在荷园餐厅请客。
我们见到他时,发现他已经理了短发,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从来没有过的正派。
老焦被喝趴下了,打电话找了一个年轻的小伙过来架他。
他醉眼朦胧地介绍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家伙:他是新任主席。
我们顿时怔住了,往昔不可遏制地扑面而来。

我们仿似再次看到了那个身穿马甲挥汗如雨的荷园,蚊子将他的脸叮满鲜花;我们看到他斜靠在学姐的身边,被柔软的吉他声包围,眼神里闪烁着璀璨的镁光灯;我们看到他从摔的稀碎的鱼缸旁边捡起美丽的金鱼,耀眼的车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我们看到他一个人行走在南方古城冷寂的街道上,当烟花在他身后绽放的时候,他伫立在陌生的夜色里,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们看到他在令他彷徨的情人节里,擎着大把的玫瑰站在学姐面前,如同等待着新娘答复的新郎;我们看到他仰面广袤的星空,口齿不清地说:济南啊济南,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啊?

多年之后,再次漫步于济南溽热的夏夜当中。
母校旧景未变,然而物是人非。
我们还是我们,但仿似我们的已经不是我们的了。

荷园说大辉啊,我现在甚至感受到一种错觉,我总感到济南不是在我的脚下,而是在我的心里。所以,我不知道当年她走后,我到处流浪,到处逃避,甚至还想去别的国度,是不是一种错误。因为,直到如今,我依然能够清晰地分辨出远方和她的脸庞,哪一个更重要。
他说:原本觉得时间过了,一切就变了。可是这座城市依旧沉默,时至今日,它仍然沉默的就像一位坐在藤椅上对着孩子颔首微笑的老者。济南从来不会批评,更多的则是抚慰。
他说:当年我们中途下了车,当我再次站在这座城市的土地上,当夏风拂过我脸庞的时候,我恍惚间仿似看到了打青春里走来的于温文,看到了你,看到了他们,也看到了我自己,每一个与我擦身而过的人都面带笑容。所以,我知道我离不开济南了。

他说:想来,也算是一份遗憾。人生就如同那列Z29,原本终点是扬州,我们却半途下车了。
我笑了:你不半途下车,能在这里考上公务员吗?你不半途下车,能去海边玩摇滚得到了苏玥吗?
他打我一拳:摇滚,你还是不懂。
我讥讽他:成了公务员,是玩摇滚呢,还是为人民服务?
他说:你猜?

面对分别,心中总有不舍。
我说:荷园啊,你比我们厉害,我们早就逃了,你还坚守在阵地上。
我说:你就像在青春阵地上的王成,你在,青春的阵地就在,你要走了,济南就空了。
他说:没办法,人生不能一直有米无炊。或者说,我们已经长大了。
他说:炉火已经烧得通红,要趁热打铁,我一定要做到从远方再来济南的时候,可以轻心回眸,当天空和故事涌来,我希望你们的心情会和我一样平静。
我说:好吧。GOD BLESS US!

路灯从法桐的枝桠间伸下手来,在紫荆路上画出斑驳影子,影子间有暗香浮动。
我能感觉出来,在这济南的夜里,在这暗香中,也一定有无声的蚊子对我们虎视眈眈。
但师傅忘了出招,我也就不能班门弄斧。
所以,我们只是谈着过去和未来,一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学校礼堂的外面依旧灯火通明,仿佛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他说:大辉,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了那盘CD送给她吗?
我说:为什么?
他说:因为她听到《异乡人》的时候跟我悄悄地说,她想家了。然后就用小拇指勾住了我的手。

(完)

天蝎座♏ 2015-12-12 13:28:02

分享.收藏.复制本帖链接.举报该帖.分享帖子链接
4 楼. 喵呜 天蝎座♏(2015-12-13 08:57:59)
3 楼. 嗷呜 白衣胜雪秋水未央(2015-12-12 16:58:43)
2 楼. 4:qnmd 天蝎座♏(2015-12-12 13:45:44)
1 楼. 和谐词3:销、魂;艳、舞 天蝎座♏(2015-12-12 13:42:56)

部落 >聆听秋语
.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