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夏和叶囡要结婚了。没有我爱你，没有玫瑰花，没有晚餐，也没有烛光。连起伏的心情都没有，仿佛是多么天经和地义一件小事儿。

丛夏问叶囡：
在干嘛

叶囡回说：
呼吸和想你

收起手机。叶囡抽出根烟，手有些抖，打火机噗呲了好几下才点上。深吸一口，不够，再吸了一口，才把眼泪逼了回去。本以为丛夏打电话来是为了兴师问罪，毕竟她今天刚刚搅黄了他数不上来第多少次的相亲。她其实说了谎话，呼吸和想他在她的生活里，不可并存。正如那句歌词唱到，想你到无法呼吸。叶囡笑了笑，觉得自己也是个矫情逼。她喜欢那个男人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就像那个男人不喜欢她一样。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的追逐，一个女人到另一个女人的驱赶，这是一场不好玩又停不下的猫捉老鼠游戏，可是老鼠从来没有身在其中的自觉。

手机再次响起，上面写到：明天早上十点民政局门口见，领证吧。

爱，是什么？

是*啃骨头，明知肉不多。

1.彼时

胆小鬼是叶囡。

青春正好的年纪里，一定有那么一个人，他每次出现都身披霞光，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只一眼便不负这大好的年华。

叶囡支着脑袋，从教室窗户望出去恰好看到丛夏在篮球场上尽情流汗的一幕，太阳毒辣，阳光刺眼，晶莹的汗珠被阳光分割切面闪出一片星星点点。没有在一旁递水递毛巾的勇气，叶囡只是在心里默念：太阳太阳小一点，对手对手投不进。月考之后，叶囡拿着排名单一个一个的数下去，很快就找到他，然后是自己，数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数着他们之间的可能。老师同学都对叶囡的进步表示恭喜，而她却在琢磨着怎么努力取代中间一个个名字，坚定的站在他后面。在高考志愿填报截止的前一天，叶囡打电话给班主任谈天侃地扯东扯西套出丛夏填的学校，尽管冒险但还是写下了和他一样的代码。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叶囡泣不成声，仿佛有天大的委屈，守着小小的秘密赢了一场巨大的胜利。

许多年后想起，也不由得佩服她。那时候的她有一双蝙蝠的眼睛，天生最精准的雷达，能捕捉丛夏细微到自己或许都不曾发觉的小动作。然后，安静欢喜。然后，独自落寞，远远的站成一棵树的姿势。欢喜落寞的轮回中，朝着他的方向前进，誓要把树种在他的国度里。

小孩子对于幼儿园的想象总是神乎其神，例如叶囡。她一直认为幼儿园是专门吃小朋友的地方，里面的老师其实是怪兽，青面獠牙，长头发长指甲。这种认知的植入源于她妈妈，她每次调皮妈妈总会说，再皮，再皮就把你关到幼儿园去。这天，叶囡带着莫名的恐惧和奇怪的兴奋被送进了幼儿园，还好老师是漂亮的温柔的，她放下心来，却不曾想真正的怪兽是她的同桌。丛夏出现在叶囡面前的造型是这样的，头发乱得似鸟窝还隐约可见几片枯叶，脸上衣服上全是土，鼻子下面挂着两道黏糊糊的带状物。叶囡头皮发麻的看着丛夏用衣服袖子抹了抹鼻涕，然后伸出手，向她咧出一个笑。那只抹了鼻涕的左手自然被冷落在空中，没有得到右手的回应，因为叶囡她被吓哭了。丛夏不知所措*乎乎的站在旁边，有点无辜又有点可怜。第二天，丛夏没来幼儿园，第三天也没来，第四天、第五天都没来，于是叶囡成了班上唯一没有同桌的小孩儿。那时的叶囡还不知道，每当她看着右边空空的桌椅，心里涌起的小难过叫作，欠一个抱歉。

她被吓哭，他被嫌弃。人生若只如初见，哪来后面的此间少年。

高一的某课间，老师带着个子高高的丛夏走进教室，说是新转来的同学要大家好好相处。正在写字的叶囡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觉得新同学长得真是赏心悦目，便不再关心连耳机都没摘的继续埋头写字。上课铃像催命符一样响了，强行结束了大家对新同学叽叽喳喳的围观。叶囡取掉了一只耳机，看到是英语老师走上讲台，索性留下了另一只，反正她不也怎么听英语课。就是这一瞬间错误的选择，注定她要用洋相出尽的方式寻回儿时短暂且不算愉快的，与他有关的记忆。

英语老师说：“请丛夏同学为我们讲讲这道题A选项和C选项有什么不同。”

大家齐刷刷的看向丛夏，他还来不及站起来，“咣当”的一声响，又把大家的目光吸引到叶囡的位置来。

叶囡本来正在朴树独特的声线里走神走得优哉游哉，突然听到有人叫丛夏的名字，心脏骤然收缩，本来就没坐稳的身子受到地心引力的剧烈召唤，愣是摔了个结实，“咣当”就是椅子撞上后面的桌子加之臀部落地混合而成音效。这当然不算完，在叶囡的字典里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由于身体下坠，重力加大，硬生生的把耳机从手机上扯了下来，沧桑的歌声瞬间悠扬了整个教室。

“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

2.此时

勇士是叶囡。

年少时的叶囡对丛夏的喜欢是藏着的，不为外道。但是，凡事都有但是。那天她偶然听到丛夏和徐毅华的对话，那个时候刚上大学的丛夏正在和隔壁班的孟小青谈恋爱。

徐毅华说，“丛夏，你怎么就喜欢孟小青呢？她长得一点都不漂亮，脸上还有雀斑。”

丛夏说：“正好她告白，我就答应了。”

徐毅华说，“告白你就答应？”

丛夏说：“这不正好无聊吗。”

躲在一旁的叶囡心想，原来，只要说出来就可以。第一次，叶囡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细数了她和丛夏始于幼儿园的渊源，洋洋洒洒四页信纸，记载的是她整个青春里最鲜活的那段心跳。不过这封信并没有落到丛夏手里，徐毅华截了下来。于是，叶囡等的丛夏的回信还没到，先等来了徐毅华的情书。第二次，叶囡在宿舍楼下守到了丛夏，当他真的站在她面前，她准备好的告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喜欢你很久了。说完，叶囡没有害羞的跑开而是直勾勾的盯着丛夏，然后她看见丛夏轻笑说，抱歉，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第三次，班级聚餐完，叶囡送丛夏回学校，可是喝醉的丛夏并不配合，叶囡只好扶他在路边的座椅上坐会儿，也增加多一点和他相处的时间。叶囡的唇印上丛夏的，然后细细描绘出他的形状，品尝他的滋味。直到她看见路那头的身影消失，站在那里的孟小青转身走了。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又第一次、又第二次、又第三次，无限不循环的重演，她像个忠诚的卫士，赶走一个又一个侵略者。无所不用其极。叶囡扮过大肚子去找丛夏的女朋友闹，叶囡跑到丛夏未婚妻的家里自杀，叶囡下药和丛夏发生关系，叶囡把丛夏的父母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伺候着，叶囡······

丛夏说，”叶囡，你疯了。”

叶囡回到：”疯子杀人不犯法，仔细着你的小情人。“

3.安定

叶囡啊，她还是那个胆小鬼。

叶囡看着手机看了好久，上面写着，明天早上十点民政局门口见，领证吧。

看着看着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想着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高考完，真的好久了，喜欢这个人真的好久了。久到常常忘记喜欢，留下你*我活的满地伤害。叶囡将未灭的烟头杵在自己大腿上，皮肤烧焦的气味和醒目的的疼痛，遏制了没用的哭泣，大腿上一个个圆圈形状的伤疤，提醒着叶囡，这个时候应该喜悦，应该笑。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叶囡被这份喜悦折磨得辗转不成眠，她拿出平时吃的安定，吞了一片。然后看见还剩下七片，又一并吞了，反正以后都用不上了。这下子叶囡笑出声来，从明天起她再也不需要药物来睡眠，从明天起她的身边会有他。他是她的安定。

叶囡笑着笑着，就睡着了。带着笑，入梦。

第二天早上十点民政局门口自然没有叶囡的身影，以后也都不会有。

叶囡啊，她还是那个胆小鬼。

（完）

2015-12-08 10:35:16